一开始就是在逛超市的入口,我爸送我到门口,语气有点试探又有点嘲讽,他说:“nk死了,蛮惨烈的车祸。”
nk是我发小,十八年的好朋友。这件事没有人怪我,只是希望我想开一点,但是我见到她妈妈看我的眼睛,好像透过我看见她的孩子,我逃不出这种困局。
那件事之后我很冷漠,基本不爱说话,但脑中总闪现出各种情形下她被车碾过时的血肉纷飞——她是跟我一起出去的吧,死在我眼前的吧,我猜是的,可好像什么都褪色了,我记不住她怎么没有了,只知道是没有了。
我没管我爸说什么,径自逛我的超市,超市没什么人,dcy在里面找我找到得很轻易,他很慌张的样子,紧跟着我问我怎么样,让我不要伤心,我说没事的,他应了,但还是不信的样子,就一直陪着我逛超市,逛完之后我好像没买什么,一袋牛奶一包巧克力。dcy站在车站看我走掉,好像初中,他一直会看着我不见才走。
天没黑透的时候在河边散步,那条河太宽阔也太深,蔚蓝色延伸去海洋,周遭都郁郁青青的,像热带的湿润和茂盛,天色阴阴的,ly和另一个男生忽然来找我,絮絮叨叨的一起聊天,大家聊着聊着,聊起招魂来,并不觉得诡异,说出来就像寻常一样,我当即就知道我会,那个男生也很兴奋,他说:“我可以找到灵魂停留的地方。”
于是在天全部黑下来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出发了,ly骑电动车载我俩,在一条横向的、长长的路上走,空气很湿润,路灯一个也不亮,因为寻找灵魂的时候不能够有光,车灯也没开,但一切都很清楚,却又仿佛笼罩在迷雾里一样,我抬起头看道旁树,樟树淋过雨,青得发蓝,有水珠要坠落,我们车速慢慢,没坠到头顶。
路上所有的店铺都闭店了,灰色生锈的卷闸门闭得严严实实,是那种城乡结合部一样的平房,至多三层高,不连贯,有一扇房屋接连断开的地方长着高高的青色草木,一个中年女人背对着道路在草木与红砖墙的边缘烧纸钱,她嘴里念什么我不知道,但微微回头看了我们一眼,又亮又凶,却没有表情,那栋红砖墙砌成的房子也被灰色卷闸门闭拢,门前放了一圈昏黄的白蜡烛,要烧尽了,门上是红色的漆写的字“兇咒”,我在字上看见蜡烛的火光,亮得像灯。乘车一晃神就过去了。
不知道行到哪就找到了灵魂徘徊之地,可是太晚了,做不了招魂,我决定明天带另一个靠谱朋友一起来招魂,我心里很自信,我一定能把她招回来。yjy约我明天下午在灵魂徘徊的地方见面。
第二天下午我一个人骑电动车去找那地方,同样的一条横向路变成了暖色调,还有放学的小孩嬉笑着回家,我一路骑过去,却怎么也找不到,于是决定先去找我朋友,印象里她在河边的一个广场,我经过河这边上下的人字车道下到河堤,再等上桥过桥,在河那边碰见ly要带我去找yjy,她来骑车,我们到河那边从寻常的电动车道下去广场,可是下到一半,有大妈大爷从那里走上了说:“哎呀,昨晚下暴雨涨洪水了,下去的路淹掉了,要走另一条。”还给我们指了一下另一条路,我一眼就看到了,并不远,干脆直接跳下车翻过旋转围栏跳过去那条路,一下就到了那个暖色调的,夕阳还在的广场,yjy在一个小亭子里帮忙卖冰淇淋,我见到她很开心,刚要喊她快走,ly也过来了,一瞬间所有的话被压住,yjy给了我们一人一个甜筒吃,我拿着,问她为什么找不到那里了,她笑着说我走错路了,明明就在这附近,上去就是了,我很懵,但ly也说是的,还说我记不住路,可昨晚去的那里那么遥远,也不像附近那个她们说的地方,我没接话了,跟着去到她们说的徘徊之地,车水马龙,热热闹闹,夕阳的余晖落在江面上,又反射到路边的古式亭子里,我感受不到一丁点儿nk的灵魂了。
她彻底不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