褪黑素杀人事件

吃了颗褪黑素,把清醒地捕捉每一个真实细节的意识强行拽入梦乡。
药物像水鬼把意识狠狠压在水底,我持续体验着死亡,仿佛置身水底冥府仰望被水扭曲的人间,被水扭曲的我的房间。那张精巧可爱的原木小床骤然缩窄,床头柜折叠翻滚,木头在流动,发出轰隆隆的声音。我在床上动弹不得,任由木头流上床单、淹没胸口,在鼻孔前停下。我的呼吸被原路打回,闷得我的脸痒痒的、麻麻的,呼吸挤占了空气,我窒息地更彻底了。木头并没有继续流动,反而开始凝固,把我牢牢锢在床上。柔软的被子和床垫被一点点渗透,它们僵硬了,冰冷了,变成还未打磨的、全是倒刺的木头。倒刺一点点渗进皮肤里,不疼,但眼睁睁地看着每个毛孔里都是又利又细的木刺可真不好受。它们好像瘾君子的针管,缓缓地推进肉里,仿佛随意但精准地扎进血管,木头好像往我身体里注射了高浓度镇静,我更加动弹不得,连呼吸带来的胸腔起伏都被压制住了。大脑此刻在飞速翻滚,轰隆隆的声音。当我意识到大脑在翻滚的时候,这种翻滚突然具象了,原来我的脑子里有家里那扇排气扇。邪恶的水鬼突然出现,按下了开关。排气扇开始在我大脑里转动,一开始慢慢的,锐利的扇叶切过大脑每一处褶皱,我的意识变破碎了。一圈转毕,它开始飞速搅动,“破壁机”,我想。此刻灵魂已经脱离了这个可怜的躯体,眼睁睁地看着那扇熟悉的、许久未擦而粘灰的排气扇在搅拌我的大脑,把记忆的痛苦搅进快乐里,快乐不纯粹了,痛苦也变模糊了,水鬼笑了。看到那个没有面目但令人恐惧的笑,我倏然回到了身体里,才发现原来头真的很痛很痛。水鬼站在我床边,静静地盯着我,我不敢动,甚至不敢呼吸,呼吸在身体里被憋成眼泪,完全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了。我以为我死定了。
眼泪划过脸的那一刻我突然清醒,床垫被子还是那么软,床小巧可爱散发着原木的清香。我胡乱一擦眼泪和湿透的后背,大喘一口气的时候突然听到轰隆隆的声音。
排气扇确实在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