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.3.26
依旧阴蒙蒙的天气里我往某火车站走,火车站位于某高架转盘下不远的坡上,我一路向上走去,不知应到何处。
背后一群喧闹的人涌来,昏色里我看不见面容,他们或许认得我,问:“快迟到了你还在这里干嘛?”
于是我跟着他们往坡顶上的学校去,想着无论如何先上完晚自习再说。
满耳的嗡嗡隆隆和奇怪嬉笑,我坐在教室里dcy的后面,他似乎奇怪我来了,但依旧没问没说什么,只递给我他的物理作业,夹着字条:快补,下自习要交。
我没当回事,把作业压在杂志下等快下课前十分钟补上。不遂我愿的是教室在第二节自习开始时停电了,或者是全市停电了,大家陷在黑色的夜幕和远处下完雨红色的天里,像鬼影。
这时候dcy回身凑过来喊我,埋怨似的:“叫你早写不早写,现在好了停电了……快去窗户边,我给你打电筒。”
这时候大家都乱糟糟的,他把书包收拾好跟我挤到后走廊的窗户边,然后摁那个小小的、接触不良的电筒,我抄了半页之后开始眼花,方才在眼前的鬼影围绕上来,我叹口气,准备撺掇他帮我抄,但还没说出口,他就敲作业:“别妄想我帮你。”
我又闭上嘴,但耳朵似乎听见课代表说明天再说今天不收了,于是笔下又不想动了,我再叹气、反复叹气,这时候他没辙了,认命似的拿过我手上的笔:“服了你了……你给我打电筒。”
然后我悠哉哉支着脸等在旁边,嘴里嚼一块从他外套口袋摸到的夹心糖,嘎嘣嘎嘣,他烦我,也不让我打电筒了,就让我去收拾包,等着他一起走,这时候教室里没太多人了,奇诡的安静蔓延开来,我只看得清他那点被红色夜空勾出的轮廓,于是答应了。
边收拾包边找东西,他隔着半个教室又喊我:“不许先溜,一定等我。”
我嗯嗯着敷衍,埋头找没看完的那本杂志漫画。
这时另一个朋友似乎也回来找东西,看见我也在,就问:“校门口的烧烤还在诶一起去吃吧?”
我瞥了dcy一眼,他还没帮我写完,我也答应了要等,于是拒绝,朋友一再央我,说我鸽子上周就答应她要去也为等某人拒绝了,她念一两回我和dcy尚能充耳不闻或扯开话题,但此番她不依不挠了,我没有办法,一只胳膊被朋友抱着,一面伸脖子问他:“我就到校门口等你行不行?我不乱走,保证你一出来就看得到我。”
他没答,像是生气了。
我和朋友咬耳朵,说,我先去把他稳下来,可以我这回一定陪你,她这才松开我。
然后我蹭到他身边去,那个小手电已经行将就木,他的脸也忽明忽暗,我侧低下头,他似乎无视我一样认真写,我又叫他一声,说:“我保证就在门口等你,你出来往左数三棵树,我必然站在那,行不行?”
过了两分钟我听见一声叹气,他松口,却又沉声问我:“你怎么总这样呢?总不肯多等我几分钟……”
我不知道答什么,只能夸夸他敷衍过去,于是我跟着朋友到校门买烧烤,为了使他不生我气,我多买一根火腿肠等他。
然而不知为什么到夜色愈深我也没等见那个熟悉影子到来,至校门被关上时最后一批人跑出来,我依旧没看见他,于是我想:我边走边等吧,或许天太黑他没看见我。
我就跟着那批人往坡下走,到十字路口处渐渐有了灯,忽然就有人认出我,好奇问:“你怎么没跟dcy一起?他刚才到处找你。”
我讶异一刻,又问他们他在何处,但他们也不知道了,我踟蹰着看着红灯变绿,又咬牙转头往回走,他们问我去干嘛,我说我去找他。
但转到半夜我没看见他,想要回家也不知何处可去,慢悠悠来到火车站,车站也黑黢黢一片,但周遭的小摊小贩仍积极营业着,我进到一家早餐店里点了一碗馄饨,午夜的新闻在放着,信号不好的老电视闪着雪花,我边吃边看的间隙里看见我的照片在上面,似乎是某继承人的字样,女主播的声音断续纷杂,内容是似乎有人追踪我,我不大相信,也不再搭理。
直到天色将明时刻,我又重新往学校走,这次才路过火车站,便不知为何被人拉到火车天桥上,蒙蒙亮的天里我看清楚那个男人,中年络腮胡,文雅的样子,精瘦的身材,像练家子。他擒住我胳膊,问我为什么一再杀害他的某兄弟某姐妹,又为什么把某领域引入陷阱纷争,我这时候虽不清楚他说什么,心头却涌出一股厌恶和冷漠,我回答他:“他们活该啊。”
他目眦欲裂,恨不能当下杀我,但此刻又一慈眉善目老太太出来拦他,很似乎个人物一般,话也算是有份量,于是那男子忍下怒火,听老太太重新一数我之作恶,我看明白了,他们在等,等一干人都到齐,再杀我,将我从天桥上扔下,供火车碎骨。
但他们无法得逞了,我借着起身时在老太肩头一拍,算是无药可解之毒,她此刻无碍,待要死之时,绝无转圜。不久诸人皆齐,围我一圈水泄不通,我倚靠在护栏上,侧头余光看见坡上dcy在沿路寻我,眉毛皱起来,四处望。
我欲下去拉住他,而此刻无法离开,我心下燥烦,也觉时刻到了,一回头正巧见那为首老太一头栽下去,捂着胸口叫痛,转瞬间众目对我,质问我之阴险恶毒,但此刻我非得全须全尾离开去找他,于是开始演一出好戏,装作与我无关,他们也知我大抵能治,又擒我相救,我也装作有一线生机,于是方才恨我憎我之辈现下又尊我敬我。
揭开老太后背衣衫,入眼满目银质毫针,想来有八十一根,我一看就头疼,但梗着脖子取针下来,只到一半,就听有人喊我名字,侧目一望,正是dcy背包爬楼而来,他尚喘着气,遥遥看着我半跪着为老太取针,又一鼓作气冲来,诸人被他一惊,散开一口,我正从这口子窜出,那药时刻正好,诸人慌乱时老太咽气,他也正好一把接我入怀,拉住我狂奔,恰出车站时分,爆炸响在身后,旁边做生意的老板拍手叼烟笑:“终于将这废地拆迁啦!”
他也拉着我微笑一下,说:“去吃早餐吧。”